FEI挑戰(zhàn)賽——世界各地騎手和愛馬人士的大聯(lián)歡 FEI（國際馬聯(lián)）每年都會舉辦世界范圍的場地障礙挑戰(zhàn)賽，他們用這場大規(guī)模的比賽把世界劃分為14個區(qū)域。為保公平，這個包含四個級別(80cm，105cm，120cm，140-150cm)的賽事，在每個國家每個級別的比賽路線都是一樣的。各國的比賽結(jié)束后，由每個區(qū)域內(nèi)得分最高的（同樣分值選擇完成路線用時最短的）兩名騎手參加最后的總決賽。 2008年，我國騎手張可擊敗了同屬第八區(qū)的新西蘭、澳大利亞、日本、韓國、新加坡、馬來西亞等國的騎手，取得了120cm級別的冠軍，這也是目前中國騎手在世界賽場上最優(yōu)秀的成績。去年10月，他在天星調(diào)良國際馬術(shù)俱樂部的大力支持下應(yīng)邀代表中國到智利參加了FEI挑戰(zhàn)賽盛大的決賽。 張可告訴我，比賽在當?shù)匾患矣忻鸟R球俱樂部進行，最多的時候場地里聚集了2000多名觀眾。每輪跳下來，都有很多人拍著他的肩膀說恭喜，還有各地前來參賽的小姑娘爭相與他合影，感覺就像是一場世界各地騎手和愛馬人士的大聯(lián)歡。 角逐120cm級別比賽的共有來自世界各地的20多名騎手，第一天的比賽結(jié)束后張可得了第五名。他說：“每跳過一道障礙我都很高興，跳一路笑一路。我抽到的那匹馬16歲了，速度很慢，很難和大家競爭，用腳都沒有任何反應(yīng)。我也就不在乎成績了，就是在享受的心態(tài)?！?/div> 放松下來的可子用他的微笑和表演感染了全場的觀眾，就連智利的一位議員也對中國大使說：“你們派了一位非常好的代表！”輪到他上場的時候，全場都為他吶喊助威，“K！K！Come on！Come on！”張可說：“我覺得除了智利的選手，那是我的主場。完成比賽之后，所有的觀眾都站起來為我鼓掌。”也因此，這趟智利之行還給他贏來了一項特殊的榮譽 “FEI最受歡迎騎手獎”。 Many many的差距 從1998年到現(xiàn)在．張可到過十幾個國家考察、學(xué)習和比賽。我問他，我們什么時候能舉辦這樣的賽事？他想了想說：“1964年東京奧運會到現(xiàn)在，50多年了。日本隊現(xiàn)在怎么樣？我們和日本騎手交流的時候，他問，‘像你們這個級別，中國有多少騎手？’我努著說，200！日本呢？他說，‘Many many！’” 可子下意識的扯了下嘴角說：“現(xiàn)在的目標就是打好全運會，備戰(zhàn)亞運會。我們出去了，我們看了，我們知道亞運會的高度和難度，這是國際化的。我們買回了國際化的馬，可是咱們有國際化的訓(xùn)練嗎？有國際化的場地嗎？有國際化的比賽、組織和管理嗎？等等這些都沒有跟上，真的是路還長著呢?！?/div> “我今年40歲了，就是再干30年，對于百年大計來說，連一半兒都沒有做到。但是如果我們不去走，還有人走么？能走到哪走到哪，希望我們的后代，起碼不再那么孤獨，不再有那么多的無知和困惑?！闭f到這兒，張可告訴我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像歐洲的騎手一樣，能在周末的時候選擇一個最適合自己的賽場去比賽，就像選擇超市買東西一樣。然而尷尬的是，目前唯一堅持著長期進行的就只有每年的錦標賽、西塢大獎賽、天星每周的比賽和每月一次的北京馬協(xié)場地障礙巡回賽。 王薔說過一句話：“張可，如果我們都不去了，誰還去?。俊甭犃诉@話，可子嘆了口氣，緩緩地說：“賠本兒，也沒有吆喝可賺。但是，往前走。我們也希望能搞這么一個比賽，希望中國馬協(xié)也能搞這么一個比賽，其他俱樂部也能搞這么一個比賽，這樣一個月下來就有4場比賽了。這樣我們就能夠更多地展示我們的精神，別讓大家這么孤獨?！?/div> 中國特色的“三合一”職業(yè)馬人 張可是一個優(yōu)秀的騎手，成為一名藝術(shù)家一樣的騎術(shù)大師是他的追求；他是一位教練，不只是一位帶學(xué)員的教練，還是一個要帶教練的總教練；同時，他要負責給很多會員調(diào)教馬，他還是一位調(diào)馬師。我問他：“在這三種角色中有很多東西是相互沖突的，你是怎么平衡的呢？” 張可苦笑著說：“這是我特別大的一個困惑，如果在馬術(shù)發(fā)達國家，沒有一個人會允許你這樣做?？墒蔷鸵驗槌闪诉@么一個角色，它讓我體會了更多，得到的樂趣也更多。在歐洲，騎手就是騎手，調(diào)馬師就是調(diào)馬師，教練就是教練，完全不同的概念，完全不同的工作方式，完全不同的內(nèi)容。對于我們來說，你是全能的?！?/div> 我接著問他：“如果給你選擇，你會愿意只做一個騎手嗎？”可子樂觀地說：“我是喜歡表演的人，我希望能在更多的位置上去表演，讓人們看到我的智慧，甚至包括獸醫(yī)。我經(jīng)常跟趙大夫說，我是護理部主任，管你們獸醫(yī)。我不會治病，但我知道這病是怎么傷的，我懂前面的事兒，也能預(yù)見到后面會發(fā)生什么，久病成醫(yī)。過去我們還釘掌呢，什么都得干啊。樹別人都種不活，我種的棵棵都活！” 年代不一樣了，但是基礎(chǔ)沒變 談到俱樂部的發(fā)展，張可深深地吸了口氣：“說實話，我很孤獨，往前怎么走，俱樂部發(fā)展，我們都是摸著石頭過河。我們是走在最前列的，而且沒法去效仿國外，沒有任何先例可以讓我們?nèi)バХ?。但是我知道，我們走過的路，其他俱樂部一定會趟著過的，我們遇到的問題，任何一個俱樂部都會遇到?！?/div> 可子說：“每天我都很緊張，在換馬的過程當中我在馬房里溜達，跟他們說‘這不行、那不行、快快快快…’等你騎完第二匹馬回來一看，又變這樣了?！蔽覇査骸安荒苡靡?guī)范去改變這些情況嗎？” “規(guī)定、規(guī)范，是我另一個特別大的困惑。我們的從業(yè)人員參差不齊，這行業(yè)人才缺乏的太厲害，我很希望體育師范畢業(yè)的學(xué)生能進到這支隊伍里來。我們不用去講體育是什么，教育是什么，不用去講我們?yōu)槿藥煴恚覀儌魇诮o他人的是知識，會受到大家的尊重。而不是‘他是會員??！他是老板?。 ?一問，‘怎么變這樣了？’就理直氣壯地說，‘客人弄得！’”張可疲憊的笑了笑說：“我剛學(xué)騎馬的時候，全是國產(chǎn)馬，直到全運會的時候，都是國產(chǎn)馬?，F(xiàn)在的孩子呢？沒騎兩天，屁股底下坐的，全是大溫血?！闭f到這兒，他停頓了下，輕輕地說“年代不一樣了，但是基礎(chǔ)沒變?！?/div> 五歲的女兒說：“爸爸，我要當騎師?！?/b> 采訪前，張可很認真地問我：“芳草地小學(xué)或者朝陽外國語學(xué)校有認識的朋友嗎？我想讓其其格去那兒上學(xué)?！蔽艺f為什么非得是那兩所學(xué)校呢？可子說：“因為其其格要做騎手了。我每天去馬場就可以順路送她上學(xué)，放學(xué)之后接她來馬場騎馬，時間正好，其他學(xué)校距離都不合適?！?/div> 女兒其其格很小的時候，張可帶她騎過一次馬，坐在爸爸身前的小其其格一直緊緊地抓著馬鞍，流露出害怕的樣子。從那兒以后可子就再也沒有和女兒提過騎馬，只是經(jīng)常帶她到馬場來玩兒。直到不久前的一天其其格突然對他說“爸爸，我想騎馬。”張可說那時他心里還沒有準備好接納女兒成為一名騎手。直到小其其格第四次認真的說：“爸爸，我要當騎師?！?/div> 說到這兒，張可自豪的拿出手機，視頻里的小女孩兒特別認真地刷馬，動作細致自然。張可說：“騎馬的時候她特別快樂，小馬把她摔下來了，其其格哇的一下就哭了，身邊的人牽走了馬，我說：‘別哭，騎手哪有不摔跟頭的，你記住，如果你想騎馬，這不是你最后一次?！⒖叹筒豢蘖?，問我：‘馬呢？爸爸，馬在哪？’” 我問他對女兒有著怎樣的期望？張可坦言：“我認為她應(yīng)該在我這個行業(yè)里發(fā)展。這是個龐大的產(chǎn)業(yè)，有的是事情等著她去做，去完善。以前我希望她能做個馬大夫，給馬減輕痛苦，現(xiàn)在她想成為一個騎手。不管其其格選擇做什么，我都相信她能在這個行業(yè)里找到自己的位置，我希望她成為個非常職業(yè)的人。” 加利福尼亞的夢 和可子聊到最興奮的地方，他總會不經(jīng)意地提起在美國的日子。2000年的時候，張可經(jīng)朋友介紹到加州學(xué)習了半年，師從一位世界級的騎術(shù)大師多米尼克?？勺诱f在去之前，他只是隱約的知道那是他想得到的一種新的東西。后來才明白，多米尼克幫他補上的是一種文化。 提起那段歲月，可子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里?！暗郊又莸谌齻€月的時候，我經(jīng)常會出現(xiàn)夢幻，到現(xiàn)在我都說不清楚，加利福尼亞對我來說到底是怎么了，我總覺得這是一場夢?！彼ｎD了一下說：“赫斯伯格太美了！大片的葡萄種植園中有一個漂亮的馬場。每天都有最傳統(tǒng)的舞步的教學(xué)、馬、文化在感染著你。多米尼克家住在半山腰上，早上你會發(fā)現(xiàn)下面全是霧，什么也看不到，上面卻是萬里晴空，你下到半山腰就是下到霧里頭去了?！?/div> “然后你會聽到小姑娘們牽著馬在前面走路，騎著馬在前面說話。我經(jīng)常會覺得，這是一場夢。到10點的時候，太陽升高，嘩！萬里晴空！什么都沒有！滿眼是綠色！到晚上的時候，晚霞一飄過來，天地全是紅的！葡萄全是紅的！你會醉死在那個地方，你知道，就是醉死了！我經(jīng)常會看到些畫家在那兒畫畫，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，加州給我的印象就是顏色，是個五顏六色的加州。是藍色的天空，是火紅的晚霞，是秋風打過葡萄藤枯黃的、通紅的那些葉子，風干了的葡萄掛著露珠，那些青色的河流……”可子說“我到現(xiàn)在都后悔從美國走的時候說的那句無知的話，當時多尼米克問我，你是想留在美國，還是想回去？我說想回去，我說我很喜歡跳障礙。多尼米克看著我說，‘我天天都在教你跳障礙啊！’直到好久以后，我才意識到，對于一種文化來說，怎么才能達到跳障礙的高度？是從古老的調(diào)教馬啊?！?/div> 日子過得太快了 張可從1986年開始騎馬，到現(xiàn)在，一晃已經(jīng)有23年了。我問他：“你現(xiàn)在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？還是太慢了？”可子抬起頭，看了看天說：“太快了...” “即便你每天都在做同樣的事，同樣的工作重復(fù)了二十幾年，仍然覺得太快了？” “對，太快了?！彼聊艘粫海p聲說：“每天我覺著剛騎會兒馬，天就黑了。每天都那樣，特別快天就黑了，還有一大堆事兒沒干呢，然后就覺得心里特別的慌……” 受傷的馬兒，受傷的張可 今天的可子看上去格外疲憊。我知道，再忙碌的生活和工作也很難壓垮他，而讓他倍受折磨的是愛馬久未痊愈的傷勢。因為對一個騎手來說，再沒有比他的馬更加重要的事了。 去年年底的一天，張可心愛的戰(zhàn)馬在放牧的時候不小心受了傷，到現(xiàn)在未能痊愈。幾個月以來，俱樂部用盡了各種辦法，請來各方的大夫一次又一次的會診，一直在探索更適合的治療方法。 提起她的傷勢，可子一下子就沉默了，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：“我不敢去看她，不敢去看她。她的腿放在地上老是反復(fù)，怎么也好不了?，F(xiàn)在弄了一個大的架子，她在架子里，每天用兜子兜著。她不能出去，不能看到外面的陽光。我只能每天過去跟她說話，因為我覺得她孤獨，她寂寞……”張可停頓了好會兒，輕輕地嘆了口氣：“她是我的戰(zhàn)友??！她，她跟我的時間超過我的家人??！但是現(xiàn)在她受傷了，我卻幫不了她 ” 我知道天星在馬匹的保護和醫(yī)療等方面，已經(jīng)具備了相當規(guī)范的體系。從獸醫(yī)保障，建立各種規(guī)章制度，到引進醫(yī)療保健器材，都投入了非常大的精力和財力。然而，愛護馬兒，為它們提供最好的醫(yī)療保障，不是一家俱樂部可以獨力承擔的。這需要更多的人積極地加入到這個行列里來。遺憾的是，隨著國內(nèi)馬術(shù)市場的日漸繁榮，馬匹的數(shù)量不斷提升，運動馬醫(yī)療這個產(chǎn)業(yè)鏈上非常關(guān)鍵的一環(huán)，卻仍然停留在非常有限的水平。 愛與被愛 采訪結(jié)束的時候，我問他：“這些年來，你從馬身上得到的最多的是什么？”可子說：“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，終于有天我悟出來了，是愛！因為你喜愛，而你又被愛。” 張可告訴我，今天還有個朋友對他說：“能和您這樣聊上兩個小時，我們已經(jīng)特別滿足了！”說到這兒，他特別認真地看著我，“你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么嗎？得到別人的肯定。它會激勵你更好的努力，激勵你明天早上起得更早，騎更多的馬，更認真地去騎馬，更認真地去對待馬，更認真地去對待騎術(shù)和你周圍的朋友?！?/div> 這就是他愛與被愛的含義，他說：“因為我喜歡騎術(shù)，而騎術(shù)、馬，給予我更多的東西希望、生活的目標，難道你說它不愛我么？” 八年過去了，那些跳躍著的情景依然浮現(xiàn)在遙遠的夢境里，加利福尼亞的霧氣包裹著他，一刻也不曾離開。盡管霧氣漸濃的時候，他也曾跌倒，也曾迷失，但終未放棄。他的堅持是夢幻的，仿佛赫斯伯格青色的河水，奔流而過，映照著萬里晴空。 文/徐嘉露 圖片提供/天星調(diào)良國際馬術(shù)俱樂部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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